“爸爸,我们真的要出国吗?”
糖糖仰着头,期期艾艾地问。
贺黎明一怔,保存好修正完毕的离婚协议,低头看向女儿,“对,世界这么大,爸爸想要出去看看,糖糖陪我一起好不好?”
“可是林阿姨今天才给我带了娃娃回来,她是不是愿意认我做女儿了?”
糖糖声音越来越小,怀里抱着的娃娃因为她紧攥的手指变形。
这是她从林如烟那里得到的唯一礼物。
贺黎明心猛地抽痛。
和林如烟结婚六年,两人连貌合神离都称不上。
大家不知道她有个老公,更不知道她有个女儿。
林如烟发现怀孕时,已经是六个月,不能做流产只能生下来。或许是宝宝知道妈妈不待见自己,一直安安静静的,就为了能有诞生的机会。
生产完当天,林如烟就把孩子扔给他,从没有喂过糖糖一口奶。
糖糖满月时,她飞去国外在陪白月光过生日。
糖糖刚会说话,贺黎明兴奋地找到她,满心的欢喜换来女人冷冷的拒绝:“别叫我名字,也别让她喊我妈妈。”
他的热情被一盆冰水浇灭。
被巨大的委屈不甘笼罩着,他却只能忍着泪点头:“好的,林总。”
四个字,就是他和林如烟的全部关系。
她发号施令,他准确实施。
只有工作来往,仅此而已。
可他还是百密一疏,糖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叫妈妈。
在一次林如烟带着客户临时回来时,糖糖脱口而出。
贺黎明头一次见林如烟那么阴沉的表情。
她狠剜了他和糖糖一眼,仿佛滔天的仇恨。
对客户解释:“是助理和他的女儿,小孩子不太会叫人。”
那之后,林如烟便再不踏足这个家。
糖糖再大些,也学会毕恭毕敬地对着电话那头叫林女士。
每周都期待地等着,林如烟主动给她打电话。
这还是贺黎明实在不忍心看女儿难过,以死威胁争取来的约定。
得到林如烟的认可,仿佛成为女儿的执念,又何尝不是贺黎明的执念?
有次贺黎明熬了五个大夜,帮林如烟争取下一千万的合作。
他顶着黑眼圈,满心欢喜等着女人的夸奖,林如烟却千里迢迢奔赴国外,为白月光处理两个亿的烂账。
糖糖半夜发烧,他着急忙慌送去医院,车在下坡时打滑撞在树上,林如烟的电话却怎么都不通,打的 多了对方干脆关机。
他只能抱着糖糖,拖着受伤流血的大腿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医院,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十天。
后来贺黎明才知道,那一晚白月光短暂回国,林如烟推了所有事,陪了白月光一整晚。
贺黎明不想骗女儿,避重就轻道:“糖糖乖,爸爸带你去国外,我们重新开始生活,好不好?你不愿意陪着爸爸吗?”
糖糖瘪着嘴,几乎要哭出来:“一定要走吗?”
嗓子哑哑的,“我马上生日了,说不定妈妈一高兴,就认我了。”
她极力克制着哭腔,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。
贺黎明心疼得发紧,鼻子一酸,把头埋在女儿的衣服里,怕女儿看到自己眼中的泪珠。
“妈妈的心上人要回来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
“继续留在这里,会让她更不喜欢我们。”
糖糖莆萄般的大眼睛猛地瞪圆,连连摇头:“我不要,不要讨厌讨厌我。”
搂着贺黎明的脖子,却还有渺茫的期待:“还有两周我就考完期末,可不可以再等两周?”
“万一,万一呢......”
没有万一。
不会有万一。
甚至你手里的娃娃,都是她因为心上人高兴,才大发慈悲。
面对女儿,贺黎明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。
他泪光涟涟地看着女儿,沉重答应:“好,再等两周。”
林如烟和他结婚、给他生下糖糖、在他父亲去世时以他妻子的名义出席葬礼。
这三次的温柔,支撑他走过无数阴冷孤寂的暗夜。
而现在,他换成最后的两周时间,向她做最后的道别。
等两周一过,从此江海阔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