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攥着衣角的指节发白,最终接过皱巴巴的二十五块钱。
秋生盯着老张摩托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,突然发现母亲发间多了簇刺眼的白。
那天夜里,秋生蹲在灶房搓玉米粒。
月光从漏风的窗棂挤进来,照着墙上歪歪扭扭的奖状。
他听见父母在里屋压低声音争吵,母亲说要把陪嫁的银镯子卖了,父亲捶着床板骂自己没用。
老鼠在房梁上窸窣跑过,震落簌簌的墙灰。
秋生轻轻掀开枕头,摸出藏在下面的铁皮盒。
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硬币,是他放学后采草药攒的。
最底下压着张烟盒纸,上面用铅笔写着:北京师范大学,628分。
这是去年在乡里读初中的表哥告诉他的,全县只有三个人考进过那所学校。
松子换来的钱最终变成了父亲的中药和两刀毛边纸。
秋生蹲在磨盘旁用鹅卵石压平褶皱时,看见母亲正用木梳蘸着淘米水,把那些白发染黑。
腊月里的寒风卷着草屑掠过场院,将她的叹息吹成细碎的冰晶。
新学期开学那天,李老师带来了半截粉笔。
当他在黑板上画出中国地图时,全班二十三个孩子同时屏住了呼吸。
秋生盯着那只昂首的雄鸡,突然发现贯穿故乡的褶皱山脉,在地图上不过是条淡青色的虚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