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苏嬷嬷在旁,看似协助,实则是卫烨用来盯住我的一双眼,但凡稍有差池,之前建立起来那一点稀薄的夫妻之情便会烟消云散。
如此,我只能另辟蹊径。
当苏嬷嬷多次向我提出两个孩子已到开蒙之际,需送去学堂时,我接连摇头拒绝:“兹事体大,这事我要好好琢磨一番。” 一连数日,提起这个话题我便敷衍。苏嬷嬷逐渐有了微辞,她本身也不是偏信于我,上次邹小娘的事她肯出言相帮,不过是因为她看不上妾室的那副做派,这并不代表她能够为我所用。
终于有一晚,当我又一次驳斥了她宠孩子的行径后,她甩手离去。
有丫鬟报我说侯爷回府后和苏嬷嬷说了好一阵的话,现下正怒气冲冲往朝晖阁来。
我只顾着眼下正在写的一副字,并未慌张。
卫烨踏进房门时,正看到我立于书桌前泼墨挥洒,他脚步一顿,像是被我认真的样子吸引,却忽然想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:“贺珍珍,我本以为你是真心待两个孩子好,如今却连读书这样的大事你都推拒不管,你明知道我一介武夫,刚在京都立足,学堂之事你若不帮着操心,我还能指望谁?” “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着急生孩子,打量着是想把阿曜和阿昭养废,让我迫不得已求你生子,我告诉你,你这如意算盘在我这儿打不响!” 成婚多日,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,身旁的丫鬟怕他激怒之下伤害我,伸手挡在我身前,却被我拦住:“侯爷这是从哪儿听得腌臜话,准备冤枉死我吗?” “冤枉?我且问你,阿曜和阿昭入学堂之事你是不是一再推拒?”卫烨怒目圆睁。 “学堂自然是要入,但也要看入什么学堂。”我伸手递了一封信给他,言之凿凿道:“我早已修书给我爹爹,让他在万松书院为阿曜留一个名额。” “万松书院,是先帝太傅开办的那个万松书院?”卫烨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。
“正是,此书院向来只收皇族中人,是我爹爹向圣上讨了旨,破例让我们曜哥儿入学,以后若是出息了,做个太子伴读也未可知。” 卫曜听得破例二字,已是眉目一动,语气不自然地软了下来:“那阿昭呢?” 我深吸一口气,做痛心疾首状:“我知道侯爷向来看重两个孩子,不愿厚此薄彼,可读书一事,也要听孩子的意愿,你看看昭姐儿那个活泼性子,就知道坐不住,要我看还是送去骑射场历练着。” 话音刚落,就见阿昭扑到卫烨身前哀求道:“爹爹,我可以不去读书吗,我不喜欢读书。” 卫烨赶忙扶起昭姐儿,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一重愧疚:“对不住,大娘子,我一时情急,话说得重了些,你千万别在意。” 我故意掩面:“侯爷不信我,也是人之常情,只是以后孩子的事,我再不敢插手,免得侯爷疑我用心不纯。” 卫烨一听这话着了急,拉着我就往他肩膀上摁:“珍珍,你说这话就是真的怪我了,你放心,以后孩子的事交给你,我没有不放心的。” 阿曜顺利地进入了万松书院,入学的前一晚,他跑到我面前来磕了个头:“大娘子,谢谢你送我进书院,我知道,这一定很难。” 于外人自然难,于我那个三朝老臣的爹来说,不过是一句话。
我拍拍阿曜的肩膀:“你记着,不管外人如何说,我都是你名义的娘亲,是娘亲就没有不盼孩子好的。” 从他去书院起,隔三差五我会召他查问功课,他若答得好,便让丫鬟做了他爱吃的蜜乳糕。他若偷懒,我便用戒尺打他手板。
他好强,开蒙又晚,常常自己苦读到深夜。我从不阻拦,只是日日让人炖了药膳,亲自送去。
至于昭姐儿,她每日从骑射场回来都要带一身的伤,衣服没几日便要换新的。
苏嬷嬷看着俩孩子,心疼不已,每每去卫烨跟前告状,卫烨只一句: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。嬷嬷老了,教习之事还是由大娘子定夺,她出身世家,可比咱们有见识。” 我听了丫鬟传来的话,唇边扬起一抹笑。
我一早将这两个孩子的喜好打听清楚,除了送些取巧的小玩意儿外,更重要的是想他们心之所想。
阿曜自小喜读诗书,能去最高学府他自然喜不自胜,反而昭姐儿天性好动,不是爱投壶捶丸,就是骑马射箭,真拘着去了好学堂也未必是好事。
投其所好,总不会错。
好吃好穿供着,那是大户人家惯用的养废孩子的方法。
只有做些于前途有益的事,才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好。
这个道理卫烨懂,阿曜也懂,至于阿昭,她纯纯是为了不用读书而开心。 大奉五年,卫烨因护二皇子江南巡防有功,被圣上嘉奖,他为我讨了个一品诰命。
我拿着赐封定远侯夫人的圣旨,心里涌出无限喜悦。
夫君宠爱,儿女孝敬,这些都是虚的,只有实实在在每月到手的俸禄和掌管后宅的权利,才是真切的。
是夜,卫烨难得在亲热后没有睡去,反而拨弄起我的长发,灼热的气息近在耳边:“珍珍,你高兴吗?” “侯爷心里想着我,我自然高兴。” “那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?成婚至今,你都还在喝避子汤,当真不会怨我?” 我对上他试探的眸:“侯爷,我同你说句真心话,我不想生孩子。” 卫烨眉心微动:“为什么?” 我伏在他胸前,柔声道:“我娘亲是生弟弟的时候,难产走的。” 卫烨浑身一震,只听我还在继续说:“当时我还小,但却记得很真切。房间里满头大汗的稳婆,双手是血的丫鬟,还有叫着声嘶力竭的娘亲,我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没了气息。爹爹攥着她的手,说会好好照顾我,她才闭了眼。” 卫烨的手抚上我的脸庞,他察觉到我的眼泪,无措地安慰道:“珍珍不怕,有我在。” 我用力攀上他的颈:“卫烨,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,这就足够了。” 卫烨没有回答,他裹紧了我,动作轻柔又霸道。
这一晚,我们的欢愉达到顶端。
卫烨对我的交心很满意,他第一次卸下防备,和我纵情缠绵。
只有我知道,我的娘亲并不是死于难产。
我编了个故事,一是想让卫烨彻底对我放心,没有亲生子的继母才是最好的选择;二是引起他的心疼。
我知道卫烨和发妻相识于微时,情深不是他人可比。卫烨之所以愿意再娶妻,不过是为了一双儿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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