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面有两张铁架子床,被褥什么的都没有,大爷揣着个煤油灯,笑呵呵的看江菱:“江干事,你可真是少有的勤快人。”
“手里的报告要得急了些,明日就要交。”江菱顺势把东西放在用来办公的桌上。
大爷热心的将煤油灯给留下,甚至还从其他地方给江菱拿来了用于取暖的煤炉,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,守夜总得有点真家伙,否则长夜漫漫,熬不过去。
因江菱军嫂的身份,厂里的大部分人都对她很好。
不想回家是真的。
睡不着也是真的。
江菱借着昏暗的煤油灯,整理白日里需要的质检报告,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她瓷白漂亮的小脸染上一丝困倦。
江菱打了个哈欠,冷不丁的,外面传来敲门声,以为是看守大门的老大爷,她连忙站起来,轻声道:“进来吧。”
‘吱嘎’一声,门被推开。
进来的却是高翠兰,她臂弯挂着江菱常穿的外套,担忧的视线扫过这简陋的宿舍,连忙过来将衣裳披在江菱肩膀处,
“本想打电话问问需要你大哥过去接你不,这黑灯瞎火的,妈总不放心。
谁知道你妈说你早就离开了,为啥不回家啊,菱菱,是不是家里谁让你不舒服了?
还是说妈哪里做得不对,你有啥说啥,莫要委屈自己……”
那满眼的关切,让江菱眼眶一热。
但关于娘家的满目疮痍,半个字都说不出口,江菱明白,高翠兰对自己好,是因为周炀,这份好让她贪恋,但她不会因为高翠兰就永远留在周家。
对方粗糙温热的手抚过她头顶,江菱眼神微怔:“妈,如果将来我和周炀过不下去,离婚了,你会怪我吗?”
高翠兰手一顿,咬牙切齿道:“那肯定是兔崽子的毛病,妈永远站在你这边。”
江菱抬眸,泪眼朦胧的看她。
“回家吧,天塌了妈顶着。”
高翠兰的偏爱永远让她心动,婆媳两心思各异,一前一后朝着家里走,推着车的江菱在瞧见灯火通明的老周家时,蓦地身躯一僵。
所有人都没有睡。
连正在坐月子的赵红英都满面担忧的看她,瞧见江菱归家后,对方别别扭扭,最终从灶房里端出一碗红糖蛋,搁置在江菱面前。
这个家莫名的,开始变得温暖。
……
前三十年睡不醒,后三十年睡不着。
高翠兰一向觉少,因惦记着儿媳妇的事,天际还没露出第一抹鱼肚白,她就揣着钱票匆匆出了门。
门口的传达室还没有开门,高翠兰白跑一趟,闲着也是闲着,她干脆绕路去邮局,赶在周炀出操前,给他拨个电话。
邮局的人三三两两,除了寄东西就是排队打电话的。
冰冷的电话线被接通,高翠兰道明来意后,那头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,伴随着周炀气喘吁吁的声音:“妈——”
“儿子,这段时间有没有和菱菱联系?你别一去部队就是个隐形人,刚新婚,你多关心关心你婆娘……”
“俺瞧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不对劲,你尽快申请家属院,之前的事是妈想岔了,两口子就该在一块。
天大的事情床头吵架床尾总能和,都好过现在的情况,昨晚菱菱回了一趟娘家,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,俺都不敢过问,你……”
“她和娘家的关系并非明面上的好,不要总让她回。”周炀那边似是停顿了一秒,语速极快道:
“妈,家属院的事已经在申请了,我现在马上要出任务,半个月都没法和你们联系,有事你先担着,只一点,事事以她为先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