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远之刷新了虞硚对他的认知。这位除了骄横之外,翻脸比翻书还快。前头表现得好像要原谅人家,后头一张照片都嫌碍眼。
按马太太的描述,虞雪还是萧远之救命恩人,这家伙基本上就是忘恩负义啊!
萧园小楼外的台阶上,眼瞧马太太梗着脖子从旁边过去,萧远之转头对虞硚道:“不会说话,就少讲两句。”
虞硚正好奇近处车里出来的老者,根本没听到萧远之吐槽。
马太太早走到车边,伸手扶住老者,凑到跟前说了几句。
老者站定,瞧了一眼马太太,随后视线一转,望向这边的萧远之与虞硚。
这位萧老先生据说已经年近八旬,头发有些斑白,可远远看去,并没有同龄人的老态龙钟,后背挺得比年轻人还要笔直。
等跟着萧远之走到近前,虞硚注意到老者那双与萧远之酷肖的黑眸,虽然饱经风霜,却透着岁月锤炼出来的精明与深沉。
“这位就是虞小姐?”萧老先生客气地招呼了一句,也没摆什么架子。
不知道为什么,刚才和萧老先生视线撞了一下,虞硚居然有点小怵。
“爸,以后萧家的事,我再不管了!”马太太赌气道,明摆着在求撑腰。
虞硚忍住没笑出来。萧远之这糟心侄子,刚才作天作地,差点把马太太吓哭。
“谁让你管了?”萧老先生反倒训起马太太:“整天往娘家跑,像什么话,赶紧回去!”
马太太顿时委屈到眼圈红起,气得也不道声“再见”,转身就走。
没一会,马太太的车驶出萧园。
“我马上还要出去,虞小姐不介意的话,就在这儿聊聊?”萧老先生很有风度地问道。
虞硚当然不介意,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,只是没想到,还要过关。
而接下来虞硚便发现,马太太虽然麻烦,萧老先生这一关……才是真正不好过。
几句平常寒喧之后,萧老先生慢悠悠地问道:“虞小姐,听说令尊在锦城监狱服刑?”
怔了几秒之后,虞硚点了点头。
虞硚的爸爸虞伯杨前两年因经济问题入狱。客观存在的事实,虞硚从没否认过。既然订婚是为掩人耳目,虞硚也不会同萧远之说这些。所以此时萧老先生突然提起她爸爸,虞硚没心理准备。
“虞小姐家里的状况,你有过了解?”萧老先生这话,是对着萧远之问的。
虞硚终于明白,为什么看到萧老先生会怵。刚才马太太半天没讲到重点,萧老先生不过一句话,就直中要害。
“她跟我都坦白了,我娶老婆,能不打听清楚?”萧远之今晚瞎话说了不止一句。
“老婆”两个字从萧远之嘴里出来,比她爸的事被人拿到台面上,更让虞硚想暴走。
应该是注意到虞硚表情有了变化,萧老先生和蔼地安慰道:“虞小姐不必介意,今天叫你过来,只是随便聊两句。我岁数大了,考虑问题比你们多一点。你有没有想过,以后再有人问及令尊,要怎么回应?”
“我觉得用不着回应,这跟别人没关系。”虞硚嗓子有点发紧。
她有两根软肋,一个躺在医院,另一个待在牢里。谁要拿这二位戳她,虞硚后背便会生出芒刺。
这个回答,在长辈面前应该是失礼了,萧远之已经在用眼神发出警告。
可话都出了口,便没法收回去。
萧老先生看似没有不悦,甚至还笑了笑,可目光随即落到萧远之脸上。
“喜欢乱打听的,有几个怀了好意。”
萧远之少见地没有趁机火上浇油,而虞硚已经待不下去了。
只是,萧老先生的问题并没结束:“你们可以不在意外界看法。不过,虞小姐应该知道,远之会是萧家下一任主事人,无论是他还是他太太,都不被允许有任何污点。”
这话里的意思,连傻子都听得出来。
本来萧家人是不是接受她,无关虞硚痛痒,然而……
“爷爷您忘了,股东会那帮老家伙没一个觉得我白璧无瑕。”萧远之在边上冒出一句。
萧老先生脸沉了一下:“远之,我在同虞小姐说话,你不要插嘴。”
萧远之再没聒噪,看来也不是谁都治不住他。
虞硚的脸已经胀得通红,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绞着:“萧老先生,关于我父亲的事,我可以稍微说一点。当年他白手起家,开了间小公司,为了经营下去,几乎掏空家底。所有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些。判决的那天,律师建议我父亲上诉,因为对于职务侵占罪的认定还存有争议,可他拒绝了。”
“为什么拒绝?”
为什么……
虞硚忽地语塞。
妈妈是在爸爸的案子将要宣判前倒下的。虞硚永远不会忘记,她独自一人去监狱探视,在会见室里,爸爸老泪纵横的模样。
“我和我爸达成共识,目前这个阶段,没有什么比让妈妈活下去更重要。”虞硚轻轻吐了一口气。
只有彼此相爱的人,才愿意牺牲自己,成全对方。而虞硚早已在心里立下誓言,总有一天,就算拼尽全力,她也要接爸爸清清白白地回家。
瞧了虞硚半天,萧远之低下头,莫名地笑了一下。
该说的已经说完,虞硚再次看向萧老先生:“我的生命来自于父母,他们永远不是我的污点。萧老先生,我可能要先走,非常抱歉!”
说完之后,虞硚甩开了萧远之不知何时拉住她衣袖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