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馆关着门,看门前的浮尘应是有些日子没营业了。
门头牌上黏着一坨黄白色的鸟屎,看着挺恶心,毕竟这里是饭馆。
四下看了眼,由于饭馆是开在断崖下,相距最近的一家杂货铺在十米开外。
甄欣带着小鱼走过去,里面有两个客人在买火柴,柜台里卖货的是一个看着能有十五六岁大的少年。
往里还有一间屋子,堆了很多的货,应是储物间,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拿着个本子在点货。
等那两个买火柴的男人离开,少年看向甄欣问:“买什么?”
少年很腼腆,看甄欣的眼神闪躲着,脸颊有些羞红。
“洋火怎么卖?”甄欣还记得火柴在这边的俗称。
货柜上的火柴有单盒卖的,也有一大包卖的。
刚才那两个人买了一包,那一包看着至少包了十盒,甄欣见少年管他们只收了三分钱。
“三分钱一盒。”少年回答完,面色一僵,快速从柜台后绕出,直奔出铺子外。
小鱼见状小声说了句:“他刚才卖了一包洋火,却收了一盒的钱。”
甄欣微微笑着揉了揉小鱼的头发,夸了句聪明,领着他走到铺子门口等。
“喂!你们少付钱了!”少年追喊。
里面正在点货的女人急慌慌地跑出铺子,与甄欣一起站在门口看向少年。
“蠢货!”女人一脸怒容,嘟哝着骂了句。
好在那两个买火柴的人没有耍赖,将少付的钱给了少年。
少年脸色潮红,额头隐现细密的汗珠,应是连急带吓的。
到了门前,女人一把夺过少年手里的钱,数了数,问:“他们买的一包?”
少年偷瞄了眼甄欣,窘迫地嗯了声。
“一包和一盒你也能搞错?还能干点什么?!”
女人语气严厉地警告,“再有下次,不用来店里帮忙了,出去找份工挣钱!”
少年没接腔,默默地走回柜台里,问甄欣:“你买一盒还是一包?”
甄欣拿出三毛钱放到柜台上,“给我一包吧。”
“一包两毛九。”少年收了钱,将一包火柴和一分钱递给甄欣。
女人面若冰霜,斜着眼检视少年收钱和找钱,这才从他身后绕行向里面的储物间。
甄欣喊住她问:“大姐,能跟你打听点事吗?”
女人的相貌年龄看着像是少年的妈,甄欣这一句大姐让她的怒气消了一半。
“啥事?”她停下脚步问。
“隔壁大嘴面条铺怎么好几天不营业了,我弟弟想吃他家的面条。”甄欣说。
女人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嘲讽的冷哼,说:“估计快要黄买卖了。”
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吗?”想到梁敏那天的经历,甄欣隐约感到一丝不安。
“大嘴的媳妇跟外面来的客人搞破鞋,被她男人好一顿收拾,铺子也不开了。”
女人说完,补充了句: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,整条街没人不知道,听说还是跟三个男人搞呢。”
一旁的少年局促地看看甄欣,又看看女人,想提醒女人措辞收敛点,却又不敢。
“谢谢大姐,”甄欣又拿出三毛钱递给少年,“再给我来一包洋火,不用找零了。”
“再来啊大妹子!”女人乐哈哈地对甄欣说,仿佛这一声大妹子让她年轻了十岁。
拿了火柴,甄欣带着小鱼快速离开,眼下已经快十一点了,工地中午十一点半开饭。
刚才那女人的话,小鱼虽是一知半解,但也明白是窝头老板娘出事了。
他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迈动两条小短腿和甄欣俩往回赶。
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工地,梁敏的男人刚做好饭,工人们在排队领饭。
老钟和陈之鹏都在,老钟正在看钱家兄弟帮他从县城采买回来的木料,商量是放在工地还是拉回棺材铺。
陈之鹏在一旁和几个领到饭的工人们聊天。
这些工人都是从陆地请来的,快秋收了,都急着赶工好回家割麦子。
工地临时搭建了个大棚子和土灶做饭。
虽说有棚子遮阳,但毕竟比不得饭馆,梁敏的男人这些日子被晒黑了不少。
“小甄,你咋也来了?是不是饿了?家里已经做好饭了,一会儿我们回去吃。”老钟先见到甄欣。
工地所有人都知道甄欣是这里的厂长,没人因为她年龄小又是个女孩子而轻忽她,反而都很佩服她小小年纪就当了厂长。
“甄厂长,你这里要不要打扫卫生的?”
一个工人将饭钵放到地上,起身恭敬地问甄欣。
“要啊,至少得要两个呢。”甄欣调均呼吸回。
“我家有个亲戚,离婚了,不想在家里待着被街坊邻居笑话,想出来找个活干,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人嫁了。”
他的话引来其他工人的哄笑和调侃,“我还没娶媳妇,大哥给介绍下呗。”
又有工人问:“甄厂长,你这里招不招厨师?”问话的人忍不住看了眼正在发饭的梁敏的男人。
“要!”将来给工人们包吃包住,自然需要厨师。
“我外甥中专刚毕业,学的就是厨师,不想去饭店里打工,就想找个厂子做厨师,可人家都嫌他年龄小,不要,能不能让他来你这儿当个学徒练两年手?”
“行,厂房盖好了以后,你们家里有合适的人,就介绍他们来面试,合格了就在我这儿干,工资待遇不比那些大厂子差。”甄欣笑着说。
在甄欣和工人们聊天的时候,梁敏的男人也在留意听。
一些国企大厂子里的厨师都是托关系才能进去,他没钱也没关系,厨艺再高也没用。
所以,听甄欣说这里的待遇不比大厂子差,他就有些动容。
发完饭,他匆匆扒拉一口饭,把棚子里的卫生和厨具都收拾归拢好,跟甄欣等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。
“钟叔,你带小鱼先回家吃饭,我有点事,一会儿再回去。”
甄欣看着梁敏男人离开的背影,小声跟老钟交代了声,尾随上去。
黄博请客吃饭那天,梁敏曾告诉过甄欣她家住在窦凃村,具体位置没说。
现在是中午头,路上没几个行人。
梁敏的男人像是有什么心事,走得很快,根本就没留意到身后有人在跟踪。
“是想知道他家住哪儿?还是想知道他要去哪儿?”
老钟不放心,跟了上来,拉住甄欣小声问。
一个女孩子家大白天地跟踪一个男人,一旦被人撞见,又成了那些八卦老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关键是,老钟发现甄欣跟踪得很不专业,或许不会被梁敏的男人发觉,但一定会被路人发现。
“我想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。”甄欣说。
“行,我来跟,你回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