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屏妆的手一抖,书本啪的掉落在地面。
她一惊,五指紧紧抠着身旁的木几,指甲几乎都要嵌入木中,却也还忍着,一字一句道:“边疆战事吃紧,她父亲虽打了胜仗,却在其中受了危及性命的伤,皇上为何会这么快让他知道消息,这对他来说不是雪上加霜么?”
昨日音常在没了,今早远在边疆的他就有了消息。
这跟玲儿的死一般,来得太快,令人猝不及防。
芙蓉叹了口气,摇摇头,没说什么便退下了。
方才她为沈屏妆戴上的钗环玉珠垂在耳边,玉珠的冰凉之感从沈屏妆的耳廓传入心底,冷的发指。
这消息让沈屏妆坐立难安,她决定去一趟慎刑司,到底要明白清楚,玲儿的死和萧承夜之间的联系。
若一切如她所想,那梅父的事,也定与他脱不了干系。
因为这就像一个连环局,一环扣着一环,目的一步达成一步,追究到底,利益最大者便是萧承夜。
夜间,白雪翻飞,沈屏妆打着灯笼,披着斗篷,穿越御花园,直奔慎刑司。
慎刑司外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儿,平日那些犯了罪的宫女太监常常被用刑得浑身是血从这儿拖出去,总会留下长长的血痕,即便有专门清扫血污的宫人,也难以掩盖这浓烈的血腥味。
站在长廊下,沈屏妆犹豫着。
这时,旁边的宫门突然被人打开,一个长相令人难以直视的嬷嬷突然站出来,在黑夜中将沈屏妆吓得低呼一声。
“什么人大晚上的装神弄鬼!”芙蓉壮着胆子,将沈屏妆拉到自己身后,朝那嬷嬷大喊。
嬷嬷见了沈屏妆,极其敷衍的行了个礼,语气极为冰冷:“你们还知道是大晚上的,来这慎刑司鬼鬼祟祟想干甚?”
沈屏妆缓过神来,拔下发间的钗环,靠近嬷嬷硬生生塞到她手中,礼貌笑问:“姑姑一看便是宫中老人了,我本是新入宫的贵人,来慎刑司是想问问犯了事儿的宫女,嬷嬷可方便告知?”
嬷嬷将那钗环丢到地上,眼神冷厉凶狠。
“宫中最忌讳贿赂之事,贵人来这种地方也不怕晦气,这慎刑司每天枉死的就有几十条人命,待久了可是要影响气运的。贵人还是快些回去吧!”
沈屏妆垂眸,见那钗环可怜兮兮的躺在雪地上,心里冷冷一笑,好一个有脾性的嬷嬷。
“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,行礼的事且不说,这可是御赐的发簪,你若心有尊卑好好回答我的问题,我便过往不究,否则你扔这簪子我便让你横着从这慎刑司出去。”
她说着弯腰捡起那钗环,眉眼一挑气势凌冽的望着那嬷嬷。
“昨日叫玲儿的宫女被腰斩,是谁行刑?”
嬷嬷阴狠一笑,声线可怖:“贵人想问的是谁下令吧?有时候你心中所怀疑的,或许就是真的。
不过贵人很傻,这种事也亲自来问,这不是落人口舌,亲自将把柄递到别人手里么?”
嬷嬷语气不屑,说完,福了个身转身离开。
她知道沈屏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,来慎刑司一趟只不过是想要个确切的回答罢了。
沈屏妆脚跟子一软,险些栽倒在雪地中。
芙蓉用力扶着她,一步步往回走。
路上,芙蓉不解的问:“嬷嬷说的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,主子心中已有了怀疑的人么?”
“哪儿是怀疑,分明就是。”
沈屏妆苦笑一声。
果然是君王之心最凉薄,功高震主者必死无疑,古有韩信为先例,如今梅父跟她爹爹也难逃一死。
“音常在的父亲如今是大将军,民心四向,权利渐大。
而皇上登基并没多久,根基不稳,梅父本就是前朝老臣,又将爱女送入他枕边,他有疑心在所难免。
又亲自让人搭配膳食,却是将孩子越养越大,难产之日,不给人参膳食吊气。那苦丁茶,定是得了什么人的指使,才会给音常在喝下,不然哪个太医或宫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一个正经宫嫔?
苦丁热茶,表面是在吊气,实则它属极凉性茶,从内里伤害音常在的身体,气儿越吊越虚,越虚越生不下来,那皇嗣就这样硬生生的憋得没了气。
皇嗣都没了,接生的太医和嬷嬷们再加一把劲,音常在又怎能活命?”
呵呵。
沈屏妆心下嘲讽感叹,萧承夜真是好阴险的算计,只怕音常在到死都不清不楚,还自责没能替他诞下一儿半女吧?
听着沈屏妆这么说,芙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。
梅父为了胜仗拼死一线,受了重伤,为他诊治的太医也是萧承夜亲自派遣,音常在难产而亡,消息传入他耳中,他那副残烛之躯哪受得起这番打击,便一口气回不上来,死了。
现在,那音常在为何能平安怀胎八月也说得通了。
只因这事儿从一开始朱贵妃便知道,她是萧承夜的帮凶,不让音常在平安怀胎,就没有音常在的难产而死,也就不会有梅父的受不住打击而死。
没有这些,萧承夜就无法从梅父手中夺回那些威胁到他的权利。
“呵,”沈屏妆冷笑,道,“梅父到底是不是真的回不上气,还另当别论,反正远在边疆,太医说怎么死,他就只能怎么死。
只要别的将士们亲眼看见梅父是残烛之躯,是听见音常在的死后,才受不住打击死的便对了。
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萧承夜已经名正言顺的拿走他了手中权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