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初夏,昌宋汴京,竿旗穿市。
足有两百步宽的御街,两旁皆是琳琅的店面,即便已是夜幕降临,街道依旧繁华不绝。
楼台歌舞间,一家店面清冷的小店,在御街中略显寒酸,难免有些格格不入。
橘黄色的烛光从小店洋溢而出,洒落在门前。
一只圆滚滚的橘猫,无精打采地揣着手趴在门槛后看着从门前经过的人群。嘈杂的声音,令他昏昏欲睡。
橘猫打个哈欠,舔了舔手,起身扭着屁股,慢悠悠地朝店内走去。
店内陈设简单素雅,除了一套会客的桌椅,只有一张长形的柜台。
橘猫走到高高的柜台前,用虽胖却灵活的身躯,一跃而上。
柜台后,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,穿着当下最时兴的衣裳。
少女生得娇俏。肤如凝脂,仙姿佚貌,如瀑的乌发绾成简单素雅的垂云髻。她瘫坐在椅子上,四仰八叉地睡过去了,手里还拿着一本还没看到一半的般若经。
突然,经书掉落在地,惊醒熟睡的少女。
“胖荷,有客人来了!”少女惊坐而起,一边用袖子擦拭嘴角边的垂涎,一边朝门口看去,结果对上胖荷嫌弃的目光。
少女略显失落,捡起书本:“胖荷,没事别总是跳来跳去、跳上跳下,你是什么体重,难道心中没点数吗?”
看来,又到该给胖荷减肥的时候了。
胖荷面无表情地趴在柜面上,对于少女的冤枉,早已习以为常。
至于减肥,那是绝对不可能。
他减的肥还少吗!?
有哪次是成功的!?
“公主,已经过了一天了,一个客人都没有,要不咱们收拾收拾回冥界?”
“不是说了吗,在凡间,你要称我为主人。”少女坐回椅子,顺带将脚搭在柜面:“今日才开张第一天,来日方长,我就不信我堂堂冥界公主凡皆悦开的店招揽不来客人!”
哼,你还知道自己是冥界的公主,冥尊最疼爱的女儿。
胖荷在心中腹诽。
放着冥界的福不享,偏偏要来凡间开店。
天界和冥界,谁人不知冥尊凡是一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,他与其夫人陌心姌连生了五个儿子后,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凡皆悦这个宝贝心肝女儿,自此,凡是一又多了一个外号——
宠女狂魔。
凡皆悦出生的那日,冥界与天界空前绝后连贺了十天十夜。那次盛况,放到今日依旧让一众神魔津津乐道。
偏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凡皆悦见胖荷心不在焉,继续道:“胖荷,出门在外,丢谁的脸,都不能丢了咱们冥界的脸面,怎么说爹爹是掌管冥界的冥尊,咱们要给他长脸才对!”
凡皆悦自小与冥界的一众不太一样, 至于她为何要在凡间开店,那便要追溯到她四百岁的时候。
凡皆悦从小是个活泼调皮的孩子,人小鬼大,鬼马精灵,有一次她在凡间的林子里掏鸟窝,碰巧遇到迷路的孔雀大明王。
年幼的凡皆悦,登时就被孔雀大明王俊美无俦的面容给吸引。
凡皆悦不是随便就能被容貌给吸引住的孩子,她的爹爹,号称冥界最帅的男子,她的娘亲,其容貌在三界也是名列前茅,五位哥哥更是龙章凤姿,卓越非凡。
只是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神魔亦是如此。
于是乎,拜倒在孔雀大明王容颜之下的凡皆悦,屁颠屁颠地随着大明王去西天听了讲佛。
许是凡皆悦是个有佛缘的孩子,领悟能力又高,加之又沉沦于孔宣美色,从西天回来的她,不仅谨遵佛祖教诲,不是吃素,就是放生,还整日嚷着日后要嫁给孔宣。
原本有事没事就会小打小闹的冥界,在凡皆悦苦口婆心的劝说下,面上竟也可以友好地相处起来。哪怕是打架,也是偷偷组团在凡间寻一处不起眼的地方,待事情完了,肩搂肩地像没事魔一样,笑嘻嘻地回到冥界,倒是给凡是一省了不少琐碎的小事。
在冥界,妖魔鬼怪间一言不合就打架,是寻常不过。只要不是什么大事,凡是一项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所以,他并不奢求凡皆悦为他分担。
他对凡皆悦的期望很简单,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成长。
因此,凡皆悦的种种行为,惹得凡是一和陌心姌忧愁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。生怕女儿不是嚷着嫁人,就是脑子一个激灵,嚷着要去西天出家。
好在他们的担心是多余,凡皆悦在父母兄长的关爱下,出落得愈发的亭亭玉立。
凡皆悦在一千六百岁的时候的某一天,与天界的表姐白司荞,相约到凡间玩耍。
那日,恰逢初一,凡皆悦和白司荞路过一间香烟鼎盛的寺庙。
凡皆悦站在寺庙外,远远地隐约瞧见寺庙里的佛像,一张如沐春风的脸,登时涌进她的脑海。
鬼使神差间,凡皆悦一把拉住白司荞的手,说要在凡间开一家店。
白司荞诧异:“为什么!?好好的,为何要在凡间开店?”
凡皆悦仰头,迎着暖阳笑道:“因为我刚刚想起小时候与某个人的约定,我若在凡间开店,他便一定会来找我。”
白司荞好奇:“某个人是谁?”
“秘密。”
“连我都不能告诉那种?”
在三界,与凡皆悦玩得最好的伙伴便是白司荞。
凡皆悦看了眼白司荞,笑而不语地快步而行。
白司荞站在原地,心中顿时不是滋味。
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大不中留么?哎!悦儿,你等等我!”
“你快点。哦,对了,我与某人之间有约定这件事,你谁都不能说。”
“为何?”追上凡皆悦的白司荞不解。
“因为这是我与你之间的小秘密。”
若是被知道,爹爹与娘亲和哥哥们定会刨根问底。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,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为好。
于是,在凡皆悦的撒娇卖萌,装可怜哀求,以及约定三章下,凡是一和陌心姌终于点头答应让她去凡间开店。
夫妇俩心想,许是女儿心血来潮,待热度散去,便会自行回来,加之夫妇俩不忍女儿伤心失落,故而才忍住不舍答应凡皆悦。
开店之路漫漫而修远兮。
虽说是应某人的约定而开的店,但凡皆悦还是希望自己可以自力更生,凭自己的本事赚钱。
至于开的是什么店,倒是让凡皆悦绞尽脑汁想了好长一段时间。
最后她决定开一家善堂。
那人来自西天,定也希望她多行善事。
开张这日,她谁都没有告诉。就连凡是一和陌心姌派来偷偷留意她的小妖,也被她连打带吓地打发走了。
万事开头难。
既然第一日没客人,那便早点休息,第二日想个好法子招揽客人。
凡皆悦走到门后,准备关门下钥。
突然,一阵疾风迎面而来,还没关上的门,瞬间成了碎块。
凡皆悦微微蹙眉。
该来的,终究还是逃不过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