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听说轻朵去了根界,擎云就想插上翅膀,立刻飞过去。熟料刚刚奔至北天门,就听到了几个宫娥的轻声议论。
“数万年了,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帝神闭关,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吧?”
“听潜渊宫的宫娥说,大前儿个晚上帝神回来时,就是苍白冷汗、哪儿哪儿都不好,随后也没叫白芝医仙来就闭关了。不过既没唤白芝,想来即使有病,也是不大严重的。”
......
擎云没听完,便转头去了潜渊宫。入得宫来,却没看见父帝,也没瞧见沉雷。正狐疑,把守宫门的掠影走了过来。
“掠影?你最近不是在巡视新增的兵营么,怎的守在此处?沉雷呢?”
“回禀三殿,帝神三日前闭关,沉雷首将相陪在侧。最近护卫潜渊宫的担子交给了末将,有什么事还请三殿尽管示下。”
“闭关?可是父帝的身子出了什么闪失么?听闻他几日前气色不好,本殿甚是担心!”
“只是偶感风寒,并无大碍,还请三殿宽心。”
掠影对答流利,擎云虽还存了些疑惑,仍是放下了一半的担心。但百万年来父帝康健如松,从未见他生过病的,擎云还是有些心焦。
“你可知父帝在何处闭关?本殿可否前去探看?”
“禀三殿,末将并不知闭关之处,不过帝神临行前交代下来,既是闭关,便不用任何人前去探看。”
擎云点了点头,暗想父帝定是有紧要的事要谋划,不想人过去打扰。又站了站,还是想念轻朵,便别了潜渊宫,直奔根界而去。
距离天宫千里之外,坐落着一处龙脉岭。这里仙山林立,龙气遍笼,非强悍龙脉不可擅入。因此山岭广袤,却唯独在众岭环抱的正中之处,才看见了两个一坐一立的身影。
得了天帝龙气庇佑,沉雷稳稳立在离荒身旁,看着他苍白不减的面庞,忍了许久的话还是冲出了唇齿。
“帝神,听末将一句劝吧,那落碧本就是您的一根脊身龙骨所化,何等弥足珍贵?切莫再将它变作青簪头饰,徒生闪失了!”
离荒闭目打着坐,气力明显弱了许多,声音也不似往日洪亮:“女儿家初来天宫,我当然是要赠些钗环饰物,若直愣愣拿出一柄短匕,会吓到她的。”
“帝神,当时末将就劝过您,龙骨何等尊贵,怎能托身在一根娇弱青簪上?您只说无碍,说她会珍惜。可如今她竟一个挥手,打碎了这青簪,您可知您这无上金贵的脊身龙骨一旦折断,便要用大半的修为去重塑啊?!”
离荒疲累的双眼一直闭着,此刻眼球滚动了一下,似是又看到了她那日的抗拒,声音透出一缕心伤:“不妨事,她本无心之失,你莫要迁怨于她,更不要相告于她。”
沉雷顿了顿,还是委屈心疼:“帝神都这般为她了,为何不让她知晓?我就不信她得知了真相,会忍心再次推开这青簪落碧?”
“忍不忍心都随她吧,只是这簪子一旦接好,你便立刻拿给她,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簪上。这样她出了什么事,本帝才好及时相救。”
“可是帝神,若她还是不从,一个不小心,又摔了青簪,您当真想让末将疼死么?”
离荒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,包纳着日月璀璨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憔悴着,却依然澄明:“龙骨可断,她不能伤。想些法子吧,必要使落碧伴在她的身旁。”
沉雷领命,心底却暗暗打定了主意,必要据实以告,这撑天立地的龙骨绝然再不可断!
然而,还没等沉雷说出实情,轻朵就已经出了事。
原是轻纱浸透了三天,得尽了根香精华。未等轻朵裁剪,殊之绝就立在院中,施出了仙法。
轻纱漫天落花般,裁成了均匀的片片绢帕,那片片落下时,正逢轻朵立在当中,洋洋洒洒纷落之际,映得她恍若天外之仙,披满了花瓣似的娇纱。
当下殊之绝就看傻了,恨不得捧来六界的纱帐,再来一次这落英缤纷的绝美之色。初识之时,只道是轻朵的鬼灵精怪吸引了他,此番一瞧,自己还是免不了俗,俨然一个色中饿鬼。
本是顺遂推进着,可接下来的修花却让殊之绝悔之晚矣!
他只是离开了轻朵一会儿,只是由着她修了几树花枝,再见到的,便已经不是活蹦乱跳的轻朵,而是一具浑身青紫、滚烫僵硬的身躯了。
殊之绝一边抱着她往梨花小院飞着,一边毫不犹豫地渡着气,可渡气的手掌盖在她灼烫的脊背上,竟感到了隐隐的推拒之力。
殊之绝不敢一味蛮干,慌慌收回了掌力,待将轻朵轻放在榻上,便一把拽过了赶来的乌藤,满脸光火得恨不得生吞了他。
“你来说!是你一直陪在轻朵身边的,不过修了几树花枝,怎的就变成这样了!”
乌藤的愤怒和心疼绝不亚于殊之绝,他一膀子挥开殊之绝拽住自己的大手,带着哭腔喊道:“我怎么知道!我就跟轻朵隔了几丈远,看着她在那里修着一株粉桃,可我再打眼瞧时,她却已隔了我好远,偏偏又去修那绯绒的蔷薇花枝。我以为她看不上绯绒,要剪秃了她,刚想去劝,就见她一头栽在了地上!然后,然后我刚抱起她,你就抢了去,我看见的都告诉你了,你即便想生吞了我也等救醒了轻朵来行不行啊!”
殊之绝看了一眼轻朵紫青的小脸,满是心疼,口气自然重得吓人:“自是要救醒她!乌藤你听好,若轻朵有个什么闪失,你必要给她陪葬!”
乌藤向前一步,踮着脚对上殊之绝阴狠的目光:“不用你!若轻朵有个万一,我乌藤必不独活!”
这时,雪球围了过来,精灵的鹿目一瞬不瞬望着轻朵,小舌也伸了出来,若不是乌藤拦着,已然舔在了轻朵紫青的小脸上。
胭棠也进了屋,还带来了根界的二长老黄研。
这黄研黄须黄尾,乃是一棵成了仙的盐黄柏。之所以请他来,全是因为他医术超群,与天宫的白芝同门修学,岐黄之术二人也是不相伯仲。
黄研只搭了轻朵的脉象一下,就震惊着弹开了,身子晃了几米都没站住,硬是靠到了殊之绝硬朗的胸膛上才勉强立稳,
声音更是颤抖得如见鬼魅,说出了令大家目瞪口呆的一个论断:“月梨公主竟是中了亘古难遇的红骷奇毒!这......这毒无法可解啊!”
“你说什么?轻朵竟中了红骷?!”
殊之绝拽着黄研衣襟的手都是抖的,饶是见惯了生死屠戮的他都不禁抽出了一口冷气。这红骷乃是世间大毒、死毒,当真无药可解,无法可破!
乌藤黑黢黢的脸上也尽是绝望,可一向转得飞快的脑子还是让他生出了些疑问:“这红骷世间少有,需要在仙神将死之际,将仙身精元及时收集,立时投入猛火焚尽,再将灰烬历经九九八十一道雷火方可得。向来只是听说,未想世间真有这等毒物么?”
黄研稳了些心神,急忙点头道:“正是!此物妖邪,帝神陛下已明令禁炼。本已绝迹六界百万余年,怎料竟再次现身,还投到了月梨公主身上!唉,当真是劫数、当真是死局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