柒瑶怔怔地望向虞帝……
没有听见刺耳的心声,却被他脑海中,仿若实景一般的映像,给吓得跌坐在地。
林萧身着囚衣,披头散发,被押往刑场,凶神恶煞的刽子手手起刀落,咔嚓一下,他的脑袋就骨碌碌地滚到了污泥里。
还有林母、杜氏、林玉珂……林家女眷嚎哭不止,最后沦为阶下囚,入教坊司为妓为婢。
而她也在其列,像原书中一样,置身于秦楼楚馆中,卖笑讨赏,任人凌辱。
“烈日再光芒四射,也有它照不到的阴暗角落。”虞帝站在阴阳交汇处,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。
看着她颓然的神情,虞帝把她扶起来,道:“回林府去吧,今日之事,朕不予追究。”
……
从武英殿出来,柒瑶望着烈日,刺眼的光芒,扎得人目眩魂摇。
此时,她才真正意识到,她所处的,已并非生养她的清平世界。
在这个异世里,谁掌控了权势,谁就能主宰他人的命运。
她的命,她身边人的命,甚至是已死去人的命运,一国之君的皇上可以决定,手握重权的赵家也可以拿捏,而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。
天理昭昭,朗朗乾坤,何其难也?
柒瑶像只丧家之犬一样,夹着尾巴往外走,忽然,迎面吹来一股悠悠的乌龙茶香。
抬头一看,不知何时,豫王已经站在她的面前。
豫王今年三十八岁,春秋正盛,身姿欣长,挺拔如松,站在她的面前,将近午的日光遮蔽出一片阴凉,好似在替她遮风挡雨。
但她的身体不知为何,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,发自内心的想逃。
“王叔。”柒瑶恍惚地喊了一声。
他温声一笑,宽慰道:“刚才殿内的事,我已经听说了,你也莫要埋怨你父皇,身为一国之君,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。”
柒瑶扯了扯嘴角,抻出一个干巴巴的假笑。
“瑶瑶,你还小,许多事看不明白。”
豫王拍了拍她的肩头,“有鲁家女眷之言,又如何?赵崇若指责你一个威逼恐吓、屈打成招,轻易就可翻供。”
吐出胸口的郁结之气,柒瑶点了点头。
她刚才是气昏头,才会出言顶撞虞帝。
静心一思,她也清楚,在洛裳叛乱一事上,压根就没有丝毫证据指向赵氏,闹到最后,至多也不过小惩大诫。
“现在林萧被贬外放,你若不想随他去,由王叔替你做主,先留在京中,过些时日,再为你另觅良婿。”豫王道。
咦?又一个给她抛橄榄枝的,也想替她改嫁。
林萧,你不行呀。
一个个都瞧不上你,要不你黑化吧,让他们看看你的大魔王的潜质。
“王叔瞧着我像个嫌贫爱富的人么?”柒瑶眨眼看他。
“哈哈,我不也是怕你受委屈么,你若不愿,自然也不会强逼你。”豫王笑着看她,温柔的双眼,像极了一位慈父在宠溺调皮的女儿。
柒瑶微不可查的又打量了豫王两眼。
虽没探出他有任何恶念之心,可在他身侧,这副躯体本能的在发颤、恐惧。
做人不能太墙头草,她还是老老实实当林萧的舔狗吧。
……
柒瑶才刚踏进林府大门,就有仆妇上来禀道:“三爷已经平安回府。”
听到好消息,柒瑶雀跃得像只翩飞的蝴蝶,迈开腿就朝内跑去。
梳洗完毕,林萧打算往林母院中问安,才刚踏出门槛,迎面就扑来一阵风。
“三郎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熟悉的丁子香一下将他扑个满怀,她着实胆大得很,无视白桦和清瑟,伸手就抱他的腰,“我可想死你了!”
听听那黏腻的语气,像极了麦芽糖,甜的齁人。
旁观的两人可受不了这种甜度,连忙挪开眼,该干嘛干嘛去。
额上一阵黑线,林萧忍无可忍,挥手就将人推开,“正经点!”
可柒瑶就像一张狗皮膏药,贴上了哪里还扯得开。
她无视林萧的抗拒,伸手就去抚他的脸,怜惜道:“瘦了,还长黑眼圈了,他们是不是苛待你了?”
“你站好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林萧别过脸,不让她碰。
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漆黑森冷的双眸里,隐隐裹挟着一股沉怒。
柒瑶乖乖背手站好,像极了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,可一双澄澈的琥珀杏眼,却不安分的朝他眨巴个不停。
“你出身尊贵,本该锦衣玉食,今林家遭逢大祸,已是拖累你。往后我林萧前程未卜,凶吉难测,更不想累及与你。”
林萧取出一封放妻书,递到柒瑶面前:“此次,当是我林萧有负于你。”
这是要休了她?
好嘛,宁王和豫王都抢着要她,他倒好,直接往外撵。
林萧,你不识好歹了!
要不是觉得那两个王爷有妖,皇后又不待见自己,她才不想撩你呢。
何况她在林萧跟前,就是在与蛇共舞,若不小心玩过了火,随时会被他一口毒汁淬死。
可柒瑶性子就是倔,林萧撵她走,她偏不走!
“你果真好绝情,要往绝路上逼我。”
不去接休书,柒瑶垂眸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:“皇家弃女,侯门弃妇,天下之大,我又有何容身之处?”
“又何必妄自菲薄,你门路多得是。”林萧嗤了一鼻子气,语气有些泛酸,目光似有幽怨。
都能让洛裳公主嚷着要她当嫂子了,本事大得很!
“啧……你还是这般没情调,重点都抓不到。”柒瑶不满地抬眼瞪他,“我言外之意,是我舍不得你。”
“又胡扯!”
“厚颜无耻!”
两个声音一同响起,其中一个尖细的少女音,显然是意料之外的。
柒瑶循声望去,不知何时,老太太领着杜氏母女已站在他们身后。
而此刻,老太太和杜氏正满目愕然,看看林萧,又看看林玉珂。
不理会长辈们投来的呵斥目光,满脸愤慨的林玉珂横了柒瑶一眼。
她张嘴就谴责:“小叔就该休了你,沅姐姐为了替小叔求情,在皇后宫中跪了三天三夜,可你呢,连入宫向皇上说句情都不肯。”
“住嘴!”杜氏狠狠拉扯了一下女儿,“愈发没礼数了,长辈的事岂轮到你插嘴,现在就给我跪祠堂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