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那么一瞬间。
被那双眼蛊惑。
我真的有点头的冲动。
男人的唇瓣轻轻落在我唇角。
指尖却顺着脖颈的线条下移,一点一点经过锁骨,最后落在我衣衫领口。
他的动作温柔缱绻。
落在脸颊上的吻温柔的像是情人做的梦。
在他即将更近一步的时候。
我大梦初醒般猛地伸手抓住了裴述白的手腕。
“你别这样。”
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裴述白那双眼。
即便是如此暧昧的情况下。
他那双眼都是凉的,像是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寒潭。
看一眼,就要万劫不复。
我从他眼里的倒影看到了自己呼吸微促,面色酡红的狼狈模样。
“裴述白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这句话,应该是我问你才对。”
“沈寒霜,肆意凌辱我、将我踩进泥里,现在又将我洗刷干净摆上神龛,我更想问问你,想做什么?”
果然,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柔只是错觉。
或者说,是裴述白编织的一个虚假的梦。
他对我,仍旧是刻进骨子里的厌恶。
或许,还有浓烈的恨。
无论我怎么弥补,在他那里,都无法原谅。
我轻轻扣住裴述白的手腕,缓缓后退拉开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。
直到我不会再被他那双眼所迷惑。
“我就是希望你好,健健康康,长命百岁。”
这是真的。
看书的时候,我一直希望那些不幸没有发生在裴述白身上。
他这样优秀的人,合该岁岁无忧,光芒万丈。
我垂下眼,把可能出现的那一丝受伤掩藏起来。
极力扯出一个笑容来。
“裴述白,我一直欠你一声‘抱歉’,抱歉在你跌落高台的时候又陷你于泥沼,抱歉曾经带给你的那些伤害和折辱,抱歉,抱歉弄脏了你。”
也很抱歉没能出现的更早一些。
“虽然知道不可能,可我还是希望你少恨我一些,恨一个人,其实也很累的。”
如果到最后还是恨得要以那样残忍地方式对待我。
那我也认了,起码我做出了我最大的努力。
我只是希望,如果决定不会放过我了。
那么,能不能放过你自己?
裴述白没有说话。
他的面容掩在一片阴影之中,看不真切。
半晌,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明天你就要和林姑娘一起启程离开了吧?”
“其实今晚我也是来给你送行的,这是和离书,我想你肯定不希望继续顶着我夫君的名头陪在林姑娘的身边。
“我看你近日早出晚归,应当是没时间写,就自己写好啦,字比较丑你别介意,只要你签下你的名字,以后沈霜寒这个人就和你没关系啦。”
我把和离书放在桌上推到裴述白的面前。
可他只是盯着那薄薄两页纸。
半晌,一动不动。
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。
“那,你签好了明天再给我吧,按摩的手法我已经教给林姑娘的守卫了,你不用担心剩下的日子没人帮你按腿,我先走了。”
一直到我走出房门,裴述白都没再看我一眼。
他可以在林静云的帮助下离开这里。
可我依然是流放的犯人,只能继续在这北境小城待着。
那封和离书,是我能给他做的最后的事情了。
可第二日林静云一行人启程离开。
我却没收到裴述白的和离书。
看来他果然是不想放过我。
我想逃,可根本没法逃。
就在我以为裴述白跟着林静云离开.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想起我的时候。
林静云所在的西北军忽然一纸诏令。
将我和边城其他几位年轻些的罪人家眷征召进了西北军的伤兵营。
原来入冬以来,边境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战。
不少士兵受伤需要医治,可原本的伤兵营人手不够,这才把我们征召了过去。
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。
护理人职业病爆发。
我甚至来不及想太多便投入到人员救治当中。
负责教导我们的一位老大夫见我姿态娴熟做事麻利,很是意外。
“姑娘可是医药世家出身?
我那小徒弟学了四五年了,还没有你干起活来麻利。”
我笑了笑:”跟个老大夫学过一点皮毛,也就打打下手可以,真让我给人治病我就两眼一抹黑了。”
“那也极为难得了。”
没几日,我的名声竟也传了出去。
大家都知道伤兵营新来了位姑娘,人美心善不说,做事还做的格外好。
穿来之后,我第一次得到了满满的成就感。
只是我没想到,在如此偏远的地方,还能遇到认识原身的人。
被人拦住的时候,我结结实实愣了一下。
对方却看着我冷声嗤笑。
“我当时谁,原来是沈寒霜啊。”
“上次见面时,你还是范阳王府的表小姐,商户女出身却高高在上,目空一切。”
“真真是可笑,大名鼎鼎的卑劣毒妇变成阶下囚后竟成了人人敬仰的女华佗?”
这人我并不认识。
我也没准备跟他起冲突。
可第二日,我心狠手毒的坏名声就传遍了整个伤兵营。
从前那些小兵都喜欢同我套近乎。
现下看到我却都躲着走。
连那个对我格外欣赏的老大夫都没了好脸色。
伤兵营最苦最累最不受人待见的活都落在了我身上。
在这种忙碌的疲惫中。
我几乎忘了,林静云和裴述白和我同处兵营的一南一北。
伤兵营偏居一隅,我从未碰见过他们,他们想必也不知道我的存在。
直到那日,林静云前来探望受伤的兵卒。
她一身戎装,显得格外挺拔英气。
而我在伤兵营门口的角落里晴一大盆沾满血污的纱布,双手肿成了萝卜,狼狈地不忍细看。
她自然是没有认出我来的。
只是等我搓干净一盆纱布,准备抻抻僵直的腰身时。
忽然一道身影将我笼罩。
是裴述白。